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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营地2024年4月17日凌晨4点，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对面的草坪上出现了约50顶帐篷。

组织者张贴的标语上写着“加沙团结营地”。主要发起者是一个名为CUAD（哥伦比亚大学种族隔离撤资）的学生会，该组织呼吁学校撤回与以色列军事行动相关的资金。

五小时后，总统内马特·沙菲克出席了在华盛顿举行的听证会，接受国会调查精英大学反犹太主义委员会的质询。

听证会上，校方提交了数千页材料，作为哥伦比亚大学打击校园反犹太主义的证据。其中文件显示，哥伦比亚大学已停课超过15名参与反犹太主义的学生，并解雇了5名教职员工。沙菲克向委员会保证，从事“反犹太”行为的哥伦比亚大学教职员工和学生将被学校开除。

4月18日中午，听证会结束的第二天，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收到了一封来自学校的电子邮件。沙菲克在电子邮件中表示，出于安全考虑，她做出了“一个她希望永远没有必要但却不得不做出的决定”——，授权纽约市警察局清理校园草坪上的帐篷营地。

在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纽约警方将帐篷拆除并扔到一边，营地里的学生被戴上手铐带走。四周，“放了他们”、“你们丢人”的叫喊声不断。围观的人很多，就连楼上靠近草坪的每个窗口都站满了人。

下午两三点钟，营地里色彩缤纷的帐篷和学生都不见了。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空旷的草坪围成几个圈，边走边喊着口号。

据BBC报道，抗议现场共有108人被捕。学生报纸《哥伦比亚观察者》（哥伦比亚观察家）报道称，此次行动标志着自1968年校园反越战抗议活动以来，美国警察首次进入哥伦比亚大学校园进行大规模逮捕。

2024年4月29日，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示威者在“加沙团结营”抗议（图片：视觉中国）

很快，旁边的另一块草坪上开始有人扎营。由于担心帐篷又被拆掉，一开始只在草坪上铺了一块防水布。哥伦比亚大学中国留学生康欣注意到，接下来几天帐篷的数量再次增加，而且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草坪入口处的一个标牌详细说明了营地的规则，另一个标牌清楚地写着学生的要求：“我们将留在这里，直到哥伦比亚同意我们的要求”，包括让所有以色列人退出种族隔离、种族灭绝和占领。从巴勒斯坦获利的公司提供的资金，包括捐款；投资关系披露，对外完全透明；对所有在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中受到惩罚或解雇的学生和教师进行大赦。

“就像一个社区，”康欣描述了纽约警察事件后建立的新营地。营地设有一个用于制作宣传海报的绘画角，以及一个用于存放药品的紧急医疗帐篷。一位教授支起一块小黑板，坐在椅子上讲巴勒斯坦的历史。宗教界照常举行祈祷，晚上还有电影放映。

此时，除了哥伦比亚大学和平有序的校园营地外，耶鲁大学、纽约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加州大学等多所大学也纷纷涌现支持巴勒斯坦抗议者的帐篷营地。

在耶鲁大学，抗议活动从4月19日持续到4月22日。22日晚上8点，校园警察逮捕了60名在校园内搭建营地的示威者，其中47人是该校学生。

4月22日，纽约大学的学生在商学院前的广场搭起了帐篷营地。抗议者敦促学校“停止支持以色列在加沙的罪行”。当晚，纽约大学出动纽约市警察，逮捕了营地内的120多名抗议者，其中包括学生和教职员工。

4月24日，约一百名抗议者在南加州大学和波士顿艾默生学院被捕。 4月25日，乔治华盛顿大学也出现了一个由20个帐篷组成的营地。

2024年4月24日，示威者在美国奥斯汀德克萨斯大学与警察发生冲突（图片来源：新华社）

“反犹太主义” 当地时间4月22日星期一凌晨，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学生杨毅看到沙菲克校长发来的一封新邮件，通知大家当天所有课程将改为在线上课。 “很奇怪，感觉很突然，毫无准备。”杨轶说。

校长沙菲克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此举是“为了化解敌对行动，让每个人都有机会考虑下一步行动”。同时，她特别提到，“这几天校园里发生了太多恐吓和骚扰行为。反犹太言论和其他伤人、恐吓言论一样，都是不可接受的，我们将采取适当行动。” ”

此前一天，一名拉比给哥伦比亚大学300名犹太学生发短信：“我强烈建议你们尽快回家，呆在家里，直到校园及附近的情况明显好转。”

外界继续指责哥伦比亚大学内部存在“反犹太主义”。 4月21日至22日，多名共和党议员谴责哥伦比亚大学的抗议示威活动。 22日，拜登总统还在公开演讲中指责哥伦比亚大学学生示威活动“反犹太、不择手段、混乱”。另一份白宫声明指出，哥伦比亚大学对犹太学生和犹太社区进行了人身恐吓。

“概念很混乱，”康欣说，“反对以色列和反对犹太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国会给学生贴上标签，并将所有对以色列和以色列屠杀平民的批评定义为反犹太主义。”

亲巴示威队伍中一直有犹太同学，这也是康欣觉得“反犹太主义”指控不成立的原因。犹太和平之声是哥伦比亚大学校园中最具代表性的亲巴勒斯坦犹太学生组织。康欣记得，该协会有一个口号叫“不以我的名义”，意思是“不支持以色列政权以犹太人的名义屠杀巴勒斯坦人”。

2024年4月26日，纽约大学，警察在抗议现场执勤（图片来源：新华社）

多名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学生向《南方人物周刊》证实，他们没有目睹或听说校园内发生过针对犹太学生的实质性暴力袭击事件。

尽管如此，言语的伤害仍然存在。康欣在抗议现场听到人身攻击性质的言论。 “每个人都在喊自己的口号，有些学生可能会开始对他们进行人身攻击。”学校外面的声音可能更猛烈一些。康欣曾听到一阵抗议。一个人说：“我们都是哈马斯。”

哥伦比亚大学生物学博士生泽维尔·韦斯特加德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也表示，一些学生的口号似乎是针对整个犹太社区的，犹太学生的情绪“非常糟糕”。

在校园外，有关反以色列噪音让犹太学生感到“不安全”的指控广泛流传。纽约共和党人埃莉斯·斯特凡尼克警告说，校园内的活动“为犹太学生和教师创造了一个不安全的环境”。

但这一说法也遭到质疑。在BBC 的报道中，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学院的犹太大三学生索夫·阿斯卡纳斯(Soph Askanase) 表示：“不舒服和不安全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我同情那些对某人感到不舒服的人。”但我提醒你，[我们]就读于一所重视言论自由和公开对话的大学。”

“不必要的”逮捕在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学生抗议活动早在2023 年10 月巴以冲突爆发之时就已开始。

杨三年前也来到哥伦比亚大学。在她的印象中，不同主题的抗议活动一直在举行。 “这已经成为哥伦比亚大学的传统表演。”

这所常春藤联盟学校专注于文科和理科，以新闻学和社会科学为强项。 2021年，哥伦比亚大学也发生了一场长时间的抗议，教职员工罢工要求加薪。杨还记得，由于抗议者封锁校门，学生无法进入学校，该学期的期末考核也被转移到了网上。后来，当她看到学校围绕巴以冲突发生的抗议活动时，她觉得情况比教职员工罢工抗议时还要糟糕。情况比较好。

2023年10月12日康欣经历的一场校园抗议活动中，图书馆前的两片草坪上，支持以色列的学生在一边哀悼被杀害的以色列人，另一边则支持巴勒斯坦的学生。双方都喊着抗议口号，但没有发生直接冲突。就连标语的方向也是“全部面向对方”。

零散的抗议活动仍在继续，康欣注意到口号逐渐发生变化。

最初，抗议口号和“停止轰炸加沙”、“自由巴勒斯坦”等口号集中在反战上。

随着战争变得更加残酷，新的口号针对的是与学校和以色列有关的资金去向，“披露，害虫，我们不会停止，我们不会休息。”在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内，多个学院的学生会也投票通过决议，呼吁学校撤资并实行财务透明。

面对热切的学生，哥伦比亚大学管理层保持沉默，同时停课了部分涉事学生和教师。

2023年10月，沙菲克校长刚刚上任。新总统的危机感可能来自不久前（12月5日）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出席的众议院教育委员会听证会。会上，面对议员们咄咄逼人的“什么时候会拿出驱逐（反犹太）学生的安排”的问题，三位校长谨慎地表示，他们尊重学生的权利，不会根据他们的立场来对待他们。个人政治观点或言论。

一周后，美国众议院通过决议，谴责三所大学校长就校园反犹太主义抬头问题所作的证词。此外，企业高管对学生抗议活动表示不满，哈佛大学资助者比尔·阿克曼和其他几位商界领袖已向哈佛大学施压，要求公布反犹太学生的姓名。宾夕法尼亚大学和哈佛大学校长被迫宣布辞职。

据《纽约时报》报道，为了准备2024年4月17日的听证会，哥伦比亚大学招募了一支由律师、政治资深人士和反犹太主义专家组成的团队。熟悉沙菲克准备工作的人士表示，她决心“不犯与常春藤盟校同事相同的错误”。

成功通过听证会的沙菲克要求纽约市警察第二天进入学校清理抗议的学生营地。她在写给纽约市警察局副局长伯格的信中写道：“我确信营地及其相关的破坏对大学的运作构成了明显而真实的威胁。”

警察进入学校抓捕学生所造成的震惊是前所未有的。

哥伦比亚法学院讲师巴萨姆·卡瓦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对总统的行为感到相当震惊，逮捕行动“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从各方面来看，这是一场非暴力抗议，“一群人”的学生在校园中央的草坪上露营，这与校园的日常生活没什么不同。”

4月22日中午，康欣看到图书馆台阶上女神雕像旁站着一大群教授。他们穿着博士制服，为被捕的学生抗议。这一天，哥伦比亚大学100多名教授发表公开信，谴责总统召集纽约市警察镇压学生。

2024年4月29日，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学生在“加沙团结营”持续抗议，教职员工也加入反战示威，保护学生（图：视觉中国）

僵局持续到4月23日，沙菲克发邮件称，学校正在与学生代表进行谈判，次日0点将是最后期限。如果谈判失败，学校将再次清理草坪上的营地，为毕业典礼腾出空间。

当晚23：00，肖淑文抵达帐篷营地。这时，一群学生搬到了新闻学院门前的草坪上，而剩下的学生则坚持留在原地。营地里的学生正在开会讨论如何应对。肖淑文能感觉到这些年轻人“害怕、紧张”。一名学生告诉她，“我们已经准备好被捕了。”

24日零点，想象中的警察抓捕并没有到来。凌晨4点，校长通过电子邮件回复，谈判又推迟了48小时。

在纽约大学中国留学生叶宁的印象中，“警惕反犹太主义”一直是美国教育的主流价值观。例如，特别强调了二战期间对犹太人的迫害，“我们不应该歧视犹太人”。纽约大学还设有专门的反犹太主义研究中心。

在这次事件中，康欣经历了美国年轻人与年长当权者的分离。尽管校园内、学生团体和非官方场合中亲巴勒斯坦和亲以色列的抗议队伍规模差距越来越大，“这（支持巴勒斯坦）更‘政治正确’”，但外界“将这与你们都是反犹太主义这一事实有关。”

“反犹太主义”一词经常出现在学校电子邮件中，作为一种受到谴责的行为，福克斯等右翼媒体将抗议学生称为“恐怖分子”。

学生的活动也刺痛了亲以色列团体。此前，哈佛大学报道了一起卡车“开箱”事件。卡车上安装的大屏幕公布了参加反以色列游行的学生的身份信息。

在哥伦比亚，谈判陷入僵局。 48小时延期到期后，4月25日深夜，一封新邮件出现在学生们的邮箱中，通知他们谈判仍在进行中。在学生谈判代表的新闻发布会上，康欣听到的最新进展是，学校表示将向相关部门提交撤资方案，但没有保证结果，也没有明确的反馈期限。

同日，南加州大学在取消支持巴勒斯坦学生的毕业演讲后，再次宣布取消今年的毕业典礼。

加沙团结营所在的草坪旁有一长排白色石板砖。这些砖块原本是用来装饰毕业典礼的，作为仪式主场地的草坪现在已经被帐篷占据了。

此时，距离原定于5月15日举行的毕业典礼还有不到20天的时间，康欣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成硕士学位的毕业典礼。

（本文受访者均为化名）

实习记者陈世宇记者杨楠

主编李启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