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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6
更新时间:2024-06-07 14:12作者:小乐
当73岁的历史学家孙隆基出现在酒店咖啡厅时,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走路很慢,看上去很疲惫,完全没有了两年前的精力。这种状态的变化可能与年龄和生活的变化有关。或许是因为日程紧张,但或许更可能的是他全身心投入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巨著《新世界史》的写作中。
第二卷《新世界史》已出版。原计划是写三卷,但孙隆基坦言,随着写作进度,他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按照目前的计划,至少还要写两卷。这部巨著几乎重构了近万年的世界历史,需要梳理海量的历史资料,理清太多错综复杂的脉络。这通常是像《牛津世界史》、《剑桥世界史》这样的大型项目,需要动员十几名甚至几十名世界级学者共同努力。很难想象这项工作是由一个七十岁出头的老人独自完成的。在孙隆基之前,中国学者从未做过这样的尝试。一位熟悉他的出版编辑告诉记者,这项工作对于严谨的孙龙基来说并不容易,但“他有动力继续做下去,希望能完成它”。
《新世界史(第一卷)》
中信出版社·三汇图书
2015年11月版
《新世界史(第二卷)》
中信出版社·三汇图书
2017年8月版
也许是沉浸在书堆里太久了,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历史的宏大变迁,孙隆基其他时候就显得有些不自在。当我接受采访时,我的心猛然一跳。我常常把问题放在一边,按照自己的思路思考,很多问题都被轻轻地忽略了。但这种略显凌乱的状态在已出版的第《新世界史》卷中根本没有出现。虽然对于世界史基础薄弱的普通读者来说,大量的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让人眼花缭乱,但现实世界史爱好者却对这本书评价很高。在豆瓣阅读上,第一卷评分为8.2,第二卷高达9.1。
回到被历史遗忘的地方
“现在,是时候彻底颠覆对历史本质的认识了。”雄心勃勃的孙隆基在序中写道。这种彻底的逆转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对“边缘地带”的重新发现。他致力于改写欧亚草原、中亚、伊朗、印度和非洲的历史。在他看来,它们也是世界数万年历史的澎湃动力源泉,甚至比欧洲和东亚还要重要。然而,他们却长期被以希腊罗马为中心的欧洲历史和以古代中国为中心的东亚历史所忽视。观察被遮挡的东西。
例如,孙隆基在撰写《波希战争》时,抛弃了传统的希腊立场,试图从波斯帝国的角度来看待这场战争,改变了波斯成为希腊“半影”的局面。他还试图突破过时的世界历史开端的“四大文明古国”理论,指出游牧民族并不是比农耕文化低等的低级阶段,而是两者的并行发展形成了美索不达米亚与古代文明的联系。尼罗河文明。孙隆基在讲述中国史前文化时指出,“中原中心论”一直是考古界的主流,影响了人们对中华文明起源的判断。这些以批评和否定开头的著作在很大程度上构成了这《新世界史》个“新”。
“古代帝国链条因草原带冲击而崩溃,是古代世界历史终结的统一标尺”、“匈奴是古代世界的承办者”等一系列具有影响力的结论都来自于这。孙隆基甚至预言,他将在第三卷中重点描述“欧亚草原的历史拓扑”,不仅详细阐述欧亚草原与南方文明带的相互作用,而且“北探北域”。在世界历史的书写中还是第一次。”北方林地和欧亚草原的历史生态。”
《新世界史》虽然没有放弃时间线,但也拒绝用“大事年表”的方式来连接浩瀚的世界历史。他的方法是“时间线加主题”。至于具体安排,他表示“主要靠灵感”。例如,在第二卷第《弥勒与弥赛亚》章中,他描述了原始佛教和古代以色列宗教向普世救世主型宗教的双向转变,探讨了欧洲和亚洲两端被征服后出现的精神变化。连接的。种类。对于非洲、拜占庭和印度的历史,他也摆脱了时间线的限制,单独撰写了章节。
真正“完成任务”的世界历史讲座
在2015年底出版的第一卷《新世界史》中,孙隆基完成了从地球形成到罗马帝国建立的漫长旅程。在2017年出版的第二卷中,他的叙述从秦汉、罗马、帕提亚、贵霜四大帝国开始,到10世纪的印度结束。在接下来的第三卷中,他说“希望写到现代,但目前看来可能不太可能”。
这篇雄心勃勃、持久的写作是在孙隆基70岁之后开始的,但这个计划已经酝酿了十多年。这原本是他为台湾、中国和美国的大学演讲准备的讲义。在美国教授世界历史时,他发现直到20世纪80年代,学校里只教授“西方历史”。此后,西方历史被冠以“世界历史”的称号,但实际内容并没有太大变化。 “基本上就是羊头和狗肉。”在他看来,“西方中心主义”弥漫于当时的美国学术界,但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批判也始于美国。当他到达台湾时,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历史系已经变得非历史化了。”老师们逐渐放弃了时间线,只借用几个“话题”来讲历史,以便与外语系和传媒系的学生更切合。还有一些老师只是逐行阅读40多年前写的教科书,实际上对世界历史并不熟悉。孙隆基希望有一本能够真正让他“完成任务”的世界历史教科书。
这本书《新世界史》最初的目的是作为教科书,但也涉及到许多不清楚和有争议的问题。例如,孙隆基遵循历史学领域的普遍观点,认为存在于公元1世纪至4世纪的贵霜王朝是由月氏人建立的,并引用了编号《后汉书》。然而,贵霜人属近年来受到考古界的质疑。有考古学家指出,贵霜时期出土的文物反映了塞浦路斯人民明显的文化特征。与此同时,在当地贵族的墓葬中也没有发现月氏的踪迹。因此,他们认为应该为塞浦路斯人建立贵霜王朝。孙隆基在第《中国文明起源的一些问题》章中指出,中国史前考古存在“中原中心论”,即仰韶文化、龙山文化被视为“中央时区”,其他遗址因此被判定为“中原中心论”。 “仰韶时期”与“龙山时期”的“卫星”。事实上,近年来,中国考古界对“中原中心论”的反思颇多,近期的研究也对范围和范围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区分。同时,随着史前考古的深入,建立了越来越多的文化类型,客观上降低了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的“中心时区”属性。无法实时反映最新专业研究成果的综合通史。
今年冬天来到上海,孙隆基的日程依然忙碌,包括接受多家媒体采访和两场公开讲座:一场在上海师范大学,主题为“罗马帝国晚期的多瑙河群”;另一场在上海师范大学,主题为“罗马帝国晚期的多瑙河群”;一场在上海师范大学,主题为“罗马帝国晚期的多瑙河群”;另一个是在季风书苑,主题是“丝绸之路”。
熟悉孙龙基的人都会提到他在20世纪80年代写的《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当时,这本书还没出版就已经很受欢迎,成为当时“文化热潮”期间必读的书籍之一。虽然孙隆基如今并不后悔自己的几部作品,但他仍然能感觉到这部名著在他心目中已经不再占据重要的位置。 “这个是我很久以前写的,又不是学术书,我们再多聊聊《新世界史》。”
对话孙隆基
匈奴、突厥、蒙古都是连锁店的招牌。
第一财经记者:您认为用“中原中心论”的框架来研究中国史前文化是否合适?
孙龙基:我们人类是受语言控制的,比如你说“中原”。至少仰韶和龙山不应该覆盖整个华北地区。
第一财经记者:但是现在的一些考古研究其实和过去有很大的不同。中国考古学家对史前文化进行了更加细致的分类,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在空间和时间上都更加精确。定义。一般来说,考古学家认为,中原的中心地位是在距今3750年前的二里头文化时期确立的。
孙隆基:当然,完全没有中心是不可能的。说“根本没有中心”本身也是一种倾向。《史记》是汉朝统一后司马迁所著。汉朝需要继承。我有一个同事,他是外国人。她甚至认为“夏”基本上就是江汉盆地的政权。我不同意她的观点,我只是认为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 “中原”一词就表明这里是一个摇篮。
第一财经记者:您在写《新世界史》时,强调要消除“西方中心主义”,提醒人们注意“中原中心主义”。这是刻意强调平等吗?
孙隆基:有时候它们是不平等的,不可能强求它们是平等的。比如《世界通史》,很长一段时间,它实际上是《西方通史》,只是冠以《世界通史》的名义。我并不是想“去中心化”,而是按照我历史上认识的方式来描述它。有本书叫《帖木儿之后》。作者强调,帖木儿是世界历史的分水岭,而不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我认为这种说法太过分了。
第一财经:你学过豆瓣吗?上面《新世界史》有读者的评论。收视率非常高,有很多正面评价。不过,也有人指出,读完后感觉语言陌生,有些地方听不懂。这本书是基于讲义的吗?
孙龙基:听说过豆瓣,但没看过。演讲是基础,但也需要书面语言来打磨。里面也可能有英文表达。写本书时,参考的大部分是英文书籍。思考的时候当然也带了一点英语的思维方式。
第一财经:这本书里的术语和概念非常多。您在美国教书的时候,也使用过书中的内容吗?
孙龙基:没有,绝对没有那么详细。我有一些教授世界历史的朋友,他们都觉得很难消化。人一旦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就会感觉很陌生。而且这本书涵盖了太多的国内外知识。
在美国讲课时,我只能泛泛而谈,因为很多美国学生不知道五大洲在哪里。我每学期最多给他们5 个名词。美国的教科书一年比一年简单,内容一点点删减,图片也越来越多。我2005年看到的教科书里,埃及3000年的历史只剩下一个名字了。是谁?你绝对想不到,一神论宗教改革的发起者就是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法老阿肯那吞。这充分说明了美国人以基督教为中心的心态。
第一财经记者:从中国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看到一波又一波的游牧民族从北方南下。一种说法是,北方严寒,粮食不足,只好南下。但既然严寒不利于人口增长,那就顺理成章了。很难想象,距离漠北再往北,人们还会继续南下征战。这些人从哪里来?
孙龙基:草原人民仍然南下获取物资。如果中国和土耳其政权同意,他们可以联姻,进行贸易,每年都会有很多钱币。那里的很大一部分人已经搬到了中土世界。还有一些人可能是“森林里的人”。历史上只有一个政权位于草原以北,那就是俄罗斯。他们在树林里。许多游牧民族可能是森林人,我怀疑成吉思汗也是,因为他的祖先是青狼和白鹿。至少,白鹿应该来自森林,灰狼可能来自草原。还有准噶尔人,他们也是森林人,后来成为最后一个蒙古帝国。森林树木接受降雨,这使得它们适合耕种。俄罗斯很苦。他们原来的农业非常简陋,所以他们经常搬家。这是一种游牧农业。 ——名农民就像游牧民族。其实北方游牧民族相对较少,但他们擅长骑射。
第一财经:世界范围内是否有可能存在类似“大气环流”的人口环流模式?游牧民族南迁后,会有人填补原来的缺口吗?
孙龙基:我觉得是“森林里的人”。松辽平原空了以后,森林里的人就会进来。在我们世界的历史上,草原以前一直被忽视。现在,我认为林地也应该包括在内。整个俄罗斯都是草原以北的林区。
第一财经:您认为匈奴是印欧人种还是阿尔泰民族?
孙龙基:这是一个大联赛。与现代民族国家不同,他们当时也是多民族的。匈奴、突厥、蒙古不是一个民族,而是指不同的时代。在某个时代,有一群人,他们都自称是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因为是连锁店,所以他们的招牌比较硬朗。
第一财经:第二卷从丝绸之路开始。你说丝绸之路振兴了四大帝国。您认为,这是什么样的“振兴”模式?
孙隆基:我觉得丝绸之路不是连成一条线的,而是一根串的。丝绸之路是一个网络。中国丝绸是如何传遍欧亚大陆的?就是因为有很多坑。当时中国与草原之间有丝马贸易,中国还通过年钱等方式向草原提供丝绸,使草原人民得以发展出依赖中原王朝的经济。一条线的连接是由于高科技的出现,这就是今天的高铁(笑)。
第一财经:写完两卷《新世界史》,现在回头看33年前出版的《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你会有新的感悟吗?
孙龙基:《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是用结构主义框架写的,不注重时间。正如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有很多相似之处一样,文化的深层结构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正在从西方的角度批评中国人。事实上,成为美国公民后,我就开始批评美国人。我还写了一本书《美国的弑母文化》。这本书花费了更多的精力,收集了很多信息,我发现这些信息的连续性是惊人的。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从他们对中国人的批评的角度进行了回顾。它就像一个管子。两边的人都在互相看着对方。我想看看两面。
人物链接
孙隆基,祖籍浙江,1945年出生于重庆,成长于香港,在台湾接受大学教育,并获得台湾大学历史学硕士学位。随后,他又前往美国深造。他在明尼苏达大学主修俄罗斯历史并获得硕士学位。随后,他转学到斯坦福大学,主修东亚历史。其间,他在上海复旦大学学习一年,获得博士学位。他曾在美国和加拿大的多所大学任教。重要作品有《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 《历史家的经线》 《美国的弑母文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