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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6
更新时间:2024-06-09 12:18作者:小乐
新京报记者张进撰稿
那是1950 年12 月,在斯德哥尔摩,福克纳在女儿吉尔的陪同下领取了1949 年诺贝尔奖。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不能说是差,但也不能说是好。虽然他没有把威士忌喝得不省人事,但他仍然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他无法控制不喝酒,即使是在这种场合,即使他和妻子在出发前达成了不喝酒的协议,而酗酒也成为了福克纳日后健康状况恶化以及最终死亡的重要原因。
威廉·福克纳
(威廉·福克纳l8971962)
美国小说家。 1925年后专心创作,被西方文坛誉为“现代经典作家”。他总共写了19部长篇小说和70多个短篇小说,其中大部分故事发生在虚构的约克纳帕塔法县,被称为“约克纳帕塔法血统”。 1949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图为福克纳和他的马。
写得精疲力尽
瑞典学院授予福克纳这一奖项恰逢其时。福克纳并不需要任何奖项。他对他们一直都是冷漠的。这从他后来对待普利策奖和国家图书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因为在那段时期,福克纳确实写出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这暗示着他的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才华已经耗尽。对于任何作家来说,这种不可避免的痛苦都会令人士气低落。福克纳三十岁到四十岁的时候,他的才华就像一团大火,熊熊燃烧。事实上,他写的许多故事都是在打猎时围着篝火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但现在,这堆篝火正在不可避免地萎缩,很快就会熄灭。对未来创作的焦虑加剧了他因醉酒和感冒而导致的糟糕身体状况。
这时,他不再需要为家庭债务而烦恼;他一直试图恢复的福克纳家族古老的荣誉也在获得诺贝尔奖的国际事件中得以实现。也许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证明自己还能写作,就像他多年来所做的那样,坐在牛津被称为“牛橡树”的家中,以钢铁般的意志将自己压在书桌前,他每天花七八个小时,用他独特迷人的口音讲述一个故事、一个传说、一个寓言,无论你想定义什么。曾经,这是他过完那种放荡不羁的生活后最大的愿望,也是避免与酗酒的妻子埃斯特尔争吵的最好办法。当然,除了偶尔去好莱坞写剧本之外,赚钱的唯一途径。
从斯德哥尔摩回国后,福克纳开始创作戏剧性的《修女安魂曲》。从元旦到1951年6月,他痛得汗流浃背,但他坚持了下来。至于这本书收到的评论,温和地说,不温不火。到了1952年初,他规定必须开始创作一部反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雄心勃勃的作品《寓言》。直到1953年11月,这本书才在情人琼·威廉姆斯的帮助下终于完成。写作过程异常艰难。和我以前的写作经历相比,简直就是痛苦。琼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福克纳“看上去有点无助”。对于一个写了《喧哗与骚动》 《我弥留之际》 《八月之光》 《押沙龙,押沙龙》的人来说,这种无奈会有一种让人感到怜悯的色彩,但我想,如果有人真的把这种情感表达给福克纳,他就会转身走开。带着不屑。这种困难,以及面对这种困难所表现出的绝对的坚韧和勇气,甚至是固执,是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特殊权利(福克纳常用的词)。是的,他为此受苦,但他也因此成为他希望成为的人。
《寓言》,作者:(美)威廉·福克纳,译者:林斌,版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7年11月
很难说《寓言》是一部成功的作品,尤其是对福克纳来说。或许作品的成功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至少他还在写作。重要的是,他的健康因多次酒精中毒和坠马而受到严重损害。不过,从他自己的反应来看,这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1952年3月或4月的一天,他被一匹马摔倒在地,背部受了重伤。不久之后,他在巴黎召开的“文化自由”代表大会上再次坠马; 1958年至1959年,福克纳多次从马上摔下来,被送进疗养院。医生的建议总是两件事:不要喝酒,不要骑马。几乎在病情稍有好转的同时,福克纳就再次喝了一杯又一杯威士忌,再次拿出了他心爱的马。
接受“文化名人”的角色
1954年,美国国务院邀请福克纳前往巴西出席世界作家大会。出乎意料的是,福克纳对此感到兴奋。在经历了连续两部作品的艰苦创作和所受到的负面评价后,这或许正是他所需要的。就这样,福克纳开始了他的南美之旅。他首先前往秘鲁利马参加研讨会和新闻发布会。疲惫和紧张导致他喝了太多白兰地,因此抵达巴西后他不得不接受封闭治疗。但总体而言,福克纳表现得温和、谦逊而优雅,秘鲁人和巴西人也对福克纳的到来反应了极大的热情。也许福克纳在这次旅行中受到了另一种启发,他不用担心自己要写什么,而是主动写信给美国国务院,“要求今后参加更多类似的文化使命”。 ”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福克纳似乎接受并享受了他作为“文化名人”的新角色。此外,他对政治问题越来越感兴趣,并开始接受在各大学演讲的邀请。此前,福克纳对上述行为从未表现出丝毫兴趣,甚至羞于公开发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封闭的私人世界里,幻想着小说,但到了人生的这个阶段,他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有一些想法可以宣讲。
1955年8月,福克纳抵达日本,被记者和手电筒包围。五十多位日本文学教授出席了会议。福克纳的到来成为日本的一件文化事件。日本之行空前成功,使福克纳逐渐积累了与外界打交道的经验,掌握了回答问题的模式和技巧。当他随后前往马尼拉、罗马、那不勒斯、米兰、伦敦、雷克雅未克时,他对这种情况已经驾轻就熟,举止优雅,回答得体。
拒绝放弃骑行
幸运的是,不幸的是,这很快让福克纳感到厌烦。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知识分子,不适合回答世界各地的问题。 1957年的一次鸡尾酒会上,他回答记者的问题时说,他“只是一个来自密西西比州的乡巴佬”。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不仅仅是谦虚。这个“乡下人”非常善于观察和想象世界,但他能回答这么多人的困惑,他显然不是最好的人。即便如此,在普通人的想象中,成功的福克纳应该能做很多事情。如果他能在这里停止写作,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就像他在《记舍伍德·安德森》中对年近五十的安德森说的那样,“他已经到了应该放下写作的阶段了。”而且,对于一个在美国、法国、意大利和拉丁美洲都成为文学偶像的人来说,除了他自己,你真的不能对他要求更多。
这个时候,他应该感觉到自己制造的篝火里只剩下一团小火苗了,但他并不想就此结束,哪怕他只能靠着这小火苗多说几句话。他开始创作《斯诺普斯三部曲》的第二部分《小镇》,而第一部分《村子》 是在大约20 年前完成的。他再次坐在“牛橡树”的办公桌前。结果和《寓言》一样,没有得到太多好评。但三部曲就是三部曲,他还得再写一部。如果他之前定下的目标是十份,我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1957 年11 月,福克纳开始写作《小镇》。
在两本书之间的休息期间,福克纳接受了弗吉尼亚大学的邀请,成为“驻场作家”。闲暇时,他和新朋友一起出去骑马、打猎。这是他一直非常喜欢的事情,也是他继续写作的老南方的传统;在精神上,福克纳始终与那片土地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联系,是他生命和写作的起点,也是他写作的归宿。福克纳对狩猎如此认真,以至于感觉有点太过分了。每次去打猎,他都会盛装打扮,“平日里,他都会精心保养自己的骑士服装、狩猎外套和装备”。他使用的枪的手柄上刻有他名字的首字母。然而,多次坠马造成的伤害折磨着福克纳,他服用了各种抗生素和威士忌,直到1960年初再次住进疗养院。
《大宅》,作者:(美国)威廉·福克纳,译者:杨颖、王静,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6月
1961年7月2日,当福克纳得知海明威去世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海明威一定是自杀。两人之间有些恩怨,素未谋面,但福克纳太了解海明威了,对对方作为一位伟大作家怀有同情心。后者和他一样,长期酗酒、背部受伤,写作能力下降。很难说,面对相似的生活处境,两人谁做出了更明智的选择。
海明威选择了死亡,而福克纳则用最后的热情,也许是通过篝火即将熄灭时飞出的小火花,全身心投入到他最后一部作品《掠夺者》的写作中。这本书出版于1962 年6 月,即福克纳去世前一个月。在此期间,六十多岁的福克纳数次从马上摔下来,一次比一次严重,弄得他遍体鳞伤,甚至暂时失去了记忆。但正如他从未放弃写作一样,他也拒绝放弃骑行。当我们从后来者的角度来看,“登上——倒下——登上”已经成为福克纳晚年生活的生动象征: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无畏的尝试。他似乎正在用自己的行动去践行他在诺贝尔奖演讲中提到的高尚人类品质中的“勇敢”,哪怕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包括生命。 (
注:本文参考书目为Jay Parini 《掠夺者》
)
作词:张晋
编辑:于亚琴
校对:赵琳